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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华如土(2)

五、

中秋节我们是在学校过的。那天我本来已经回到家里了,忽然接到通知,晚上全班要开一个中秋晚会,一定要到。短信上写着要点到,如果换做大三时候的我,一定会把电话丢到一旁,该干嘛干嘛,大不了说电话没电了,又不会怎么样。可是那个时候我转身就上了一辆的士车,我说去南大,司机很疑惑的看着我,我想他一定在想中秋之夜这家伙怎么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,难道是想谋财害命?

我到学校的时候离晚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,我们先领了水果和月饼(月饼是超市里五块钱一斤的小月饼),然后在租来的圆顶咖啡厅里等待晚会的开始,女生们吹了气球,让它们散落一地,很多彩带挂在窗户和墙壁上,充满了节日色彩。老大下午是看着我离开寝室回家的,晚上又看见我回来,表情很惊讶。

八点的时候,我们开始娱乐节目,因为是第一次全班的集体活动,大家都很拘束,原先打乱安排的座位很快又回到了以寝室为单位的聚落。我和老大上去唱了首朴树的歌,本来是想唱《那些花儿》的,后来临时做了决定改为唱《生如夏花》,我们都认为,像《那些花儿》这么伤感的歌应该放在毕业的时候唱,事实也的确如此。

每年的中秋,我都会写点东西,那天我也没有例外,在响彻全场的音响声中,在一堆月饼和糖果的堆砌中,我推开一块干净的桌面,在一张宣传单上写了一首《和你在一起》,当时我想的是把这首诗献给一个我从初中起就喜欢的女孩,当时她并不知道我对她进行了长达五年的暗恋。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她,她却什么也没说。

六、

那年夏天好像烧着了一样的热,在床上趴了一会儿,就忍不住想去冲个凉,回来没有多久又浑身燥热。

那段时间,每到早上六点,我就会习惯性地醒过来,然后好像着了魔一样睡不着。这个时候我随身带本可以放进口袋里的小本子,绕着学校的润西湖散布,有的时候大声朗诵一些写在本子上的诗歌,清晨湖边只有一些晨读的人,他们读的很大声,湖面很纯净。

很久之后,应该是搬到04452去了之后,我就再没有那么早起来,绕着润西湖散步,我甚至忘了这么一回事。快毕业的时候老大提到这段轶事,我才恍然想起来,那段时间润西湖边隐约浮着一层乳白色的薄雾,我带着我的诗句穿行雾中。

下午的课上完以后,老大和陈鹏高会在球场上耗到天色暗到实在看不清篮筐。而我会在四栋楼下的图书馆或者灯火通明的自习室度过,那段时间课业并不很繁忙,主要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个战火弥漫的高三,这样的空闲让我很不习惯。有一天我回到寝室的时候看见隔壁寝室里多了一群人,聊的很欢,后来我还记得的就是老严、海鹏、文礼、大宝、冯玲他们,他们背着一书包墨绿色的,窄窄的《节南山》,我记得里面有文礼写的序,他说,诗意就像浑身是刺的箭猪大摇大摆地经过。

我于是加入了节南山诗社,在17328灯火通明的寝室里,那个时候汪俊华和邱家友也在。之后我回到自己寝室,冲了一包泡面。这种食物一直伴随我度过了大学的四年时光。

七、

十月的一个晚上,已经快熄灯了,冯玲忽然打电话给我,通知我下周五参加诗社的新老生见面会,会上可能有竞选干事的环节。在此之前我刚去参加了枫桦文学社的竞选,职务是编辑。我以为就会在枫桦一直干下去,干到毕业,起初高翔南也是这么说的。顺便说一句,那次枫桦的竞选之后,高翔南来问我要了手机号,大二的某一天,她忽然强逼我认她为姐姐,并以帮助我过四级为诱惑,结果我直到现在手上也没有一张四级证书。

竞选那天我还是忍不住上台演讲,职务是副社长。相比在枫桦的演讲,这次我明显很紧张,一些早已经打好的腹稿一上台就忘得干干净净。台下面试的是老严和大宝,他们一个问我作为一个副社长应该具备怎样的素质,一个问我曾经得过什么奖项。虽然过了这么久我仍然记得很清楚,当时我的表现很淡定很坦然,后来我每次上台都这么镇定,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地理所应当。看见我这样冷静,台下往往会很快安静下来,寂静无声。

那一天来的人很多,200人的大教室全坐满了,虽然大多数后来连一次活动都没有参加过,但那是节南山最辉煌的时刻。冯玲刚从海鹏手里接过班,就盛况空前。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济济一堂,不知道是应该感叹我实在没有领导的魅力,还是应该感叹诗歌在褪去神秘的外衣后如此迅速地式微。

八、

大二刚来学校的时候得到通知,根据学校最新的安排,我们要退出现在的寝室,以专业为单位搬入四栋。

我想起初中的时候,我们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,那时学校教学楼装修,临时租用了隔壁教育学院的空教室,我们在那里度过了两年的时光。而现在是搬寝室。

听说四栋是女生寝室。我们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,搬迁的前一晚就溜到四栋我们未来的寝室打探,结果非常失望的发现这里的原住户不但是爷们,而且是纯爷们,脏乱的程度完超出我们的承受范围。回到17329,我们面对窗明几净的寝室沉默不语。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,我们只是要从这里搬迁出去,去一个新的住处,感觉却好像要经历一场难以割舍的分别一般。当天晚上,寝室的管理已经有些混乱了,很多女生不等明天才开始的搬迁,已经抱着她们的枕头和凉席搬了进来,熙熙攘攘。我们第一次尝试躺在床上,听见隔壁寝室女生聊天的声音,大学四年里,这样的事情只发生了一次。

熄灯以后,17329没入沉沉的黑暗当中,却没有一个人睡着,我忽然有些感伤,戴着耳机唱起歌来,都是一些离别的歌,这样冲动的事情,我在大学四年里的确也只做过这一次。

九、

04452的生活开始的时候,我们都不知道以后对这样的生活将有多么怀念。那个时候是大二,老大已经开始暗恋班上的女生了,老二郑小武也在大一的某一天里,从楼下寝室抽调上来,为我们凑满四人的编制,他现在也看上了一个女生。我们常以此笑话他,笑话他的羞涩和胆怯,有的时候我们苦心为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,小武也总会很辜负地逃离。

我们有的时候会到堕落街上,美丽的老板娘店里吃水煮鱼,大部分时候都是老大带队,他似乎对老板娘也很在意,我们只顾着吃饭。酒足饭饱后总会有人提出在外面的“有来有网”上个通宵,有的时候我们会群起响应,有的时候还是兵分两路回寝室。

搬到四栋之后,生活环境差了很多。原先在17329的时候,因为是新房子,窗明几净,地上的瓷砖干净得不染纤尘,天热的时候我们就直接躺在地上,有时连席子都会懒得铺。窗帘是亚麻色的,外面是12层的土木工程的男生宿舍,我们会戏称为民工宿舍。换寝室的时候他们搬去了校区端的理科新寝室,二十多层,独楼独栋,还有独立阳台和卫生间。想到这些的时候我们总是很不平衡。

新的寝室背后是建筑工地,这工地一直到我毕业都没有完工。寝室的前主人留下了很多死角,垃圾很随意地丢在阳台的角落,一度让我们无法呼吸。当我们用一个下午打扫干净之后,我们发现在石灰斑驳的墙壁里面还隐藏着一窝老鼠,每当夜晚,他们就会闲庭信步地出来觅食,并总是全身而退。我们对此毫无办法,只能自我安慰,还好没有蟑螂。

虽然如此,新寝室和17栋不一样的地方,是我们班所有的男生全部集中在同一排,仅此一项就盖过了新寝室的所有缺憾。在之后的三年里,我们在这座苍老的宿舍楼里玩电脑、扎金花、就着小菜喝酒,这些生活让我怀念至今。

十、

大二这年发生了一件事情,冯玲在节南山诗社的社长任期满了,找我和顾雪原谈话。最后我接任社长,顾雪原是副社长。

接任后,社联安排的招新时间是十月份中旬,国庆之后,那时候新生大部分都要被拉完了。我找了几个同学和一些诗社留下来的遗老们,趁着中秋的契机,买了几十斤月饼在人文学院和法学院的寝室里分发宣传,我原本是个很内向的人,那天晚上却连嘴皮子都快要磨破。这是一次宝贵的经历,这一天过去之后我感觉自己完全从之前的自己里脱胎换骨,如果说大一的我还有一半停留在高中的自己里,现在的我就已经完全进入了大学生涯的状态。

那天晚上,我邂逅了很多人,李路、刘小泉,他们后来都成为了诗社的中坚力量。

直到现在,我仍然会想,诗社对于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角色。我记得接任社长以后,常常跑老严和海鹏寝室,求教怎么开展活动;也跑过文礼寝室,求教怎么编排刊物,这些经验一直用到现在。也许,没有这段诗社的经历,我的大学生涯会枯燥乏味的多,甚至说,现在会进入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。老严曾经对我说,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若干年后回到学校,还能看见自己当初草创的诗社依然存在,并欣欣向荣。我想,我毕竟为了他的这个希望奋斗过,现在,这也成为了我的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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